日駐華使館經濟部長：日本雙“路線圖”劍指TPP

8月下旬，一場亞太貿易外交“競賽”似乎悄悄展開。

19日，中國、日本、韓國和東盟等16個國家參加的東亞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（RCEP）部長會議在文萊舉行。各國一致同意在2014年8月之前確定貿易自由化准則﹔就關稅磋商達成原則性共識，即所有參加國將根據共同規則下調關稅，並同意自9月24日到27日在澳大利亞布裡斯班舉行的下一次談判會議起，全面啟動下調或取消關稅的談判。日本經濟產業相茂木敏充出席了此次部長會議。

８月22日至30日，“跨太平洋伙伴協議”(TPP) 第19輪談判也在文萊舉行。安倍內閣的TPP擔當大臣甘利明出席了本輪談判的部長級會議，這是日本自7月下旬成為談判國后首次全程參加TPP談判。

TPP和RECP被外界認為分別是“亞太一體化”進程中“美國路線圖”和“亞洲路線圖”的代表。同為多邊自貿協定，如今“狹路相逢”，將帶來怎樣的碰撞？作為東亞最重要的經濟體之一，日本同時加入了這兩個“路線圖”的談判，日本的期待是什麼？

帶著這些問題，中國青年報記者日前在北京專訪了日本駐華大使館經濟部長、公使尾池厚之。

區域性自貿談判為什麼風起雲涌

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以后，全球掀起了一股自由貿易協定談判的新浪潮。與以往相比，如今的國際貿易談判具有新的特點。尾池厚之公使認為，“盡量統一國內的管制和標准”，是目前國際貿易談判的新趨勢，TPP、RECP等自貿談判框架也都在朝著這一方面發展。

尾池厚之公使說，以往的國際貿易談判，重點在於降低國家之間的貿易壁壘。在商品貿易中，主要是協商關稅問題﹔在服務貿易中，主要是協商接受外資和外國服務提供者進入方面的限制問題。

“最近的國際貿易談判和原來情況不太一樣了。”尾池厚之公使說，“現在的主流趨勢是，爭取在各國施行相同的知識產權制度、相同的安全標准和相同的政府採購制度等，在各國採取相同的制度和標准。”這個“新潮流”之所以重要，是因為隨著經濟的發展，各國企業到海外開展業務的機會將會越來越多，因此，目的地國的制度就變得更重要。如果各國都採取統一的制度和標准，就會為商業業務的開展提供很多便利，同時也能降低成本。

談到區域性貿易協定談判的興起原因，尾池厚之公使說：“美國、歐洲和日本等發達經濟體本希望在WTO框架內實現符合這個新潮流的談判。但是，世界各經濟體的發展程度存在差異，在一些發展中國家，企業到海外開展業務的機會比較少，接受外資的情況相對較多，對這些國家而言，這種談判弊大於利，因此很難讓這些國家參加到談判中去。所以，在WTO框架內的談判並不順利。其結果就是，美國、歐洲和日本等發達經濟體率先開始了這方面的談判。現在進行中的TTP、TTIP（美歐之間的‘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關系協定’的簡稱）、日歐FTA(自由貿易協定的簡稱)等也都屬於這一范疇。”

美歐很關注中日韓自貿談判

對於RECP、中日韓FTA的“亞洲路線圖”自貿談判，日本的期待是什麼？

在RECP、中日韓FTA中，中日都是非常重要的談判方。對於日本而言，中日韓FTA能否達成，關系到“安倍經濟學”的戰略目標之一能否實現。在“安倍經濟學”的增長戰略中，日本政府提出了“國際開拓戰略”，其中一個目標就是要在2018年之前將FTA伙伴國在日本貿易總額中所佔比例從目前的19%提高到70%。“現在，從日本的角度計算，日中之間的貿易額已佔這個份額的21%，日韓之間的貿易額佔6%，中韓兩國加起來的份額是27%。如果到2018年中日韓FTA仍不能簽署的話，一個現實的問題就是，‘安倍經濟學’中70%的目標就可能實現不了。”尾池厚之公使說。

對於中國而言，尾池厚之公使說：“除了已經結束談判的瑞士、新西蘭以及正在談判中的澳大利亞之外，目前與中國正在展開自貿談判的發達國家隻有日本。現在美國和歐洲各國都在關注著日本和中國之間能夠做到什麼、能夠達成何種水平的自貿協定，並希望以此作為參照，研究是否推動本國與中國展開自貿談判。美歐希望看到中日韓之間簽署高水平的自貿協定，日本也希望中日韓FTA能盡量達到如TPP、TIPP一樣高的水平。但是，高水平的自貿談判肯定需要耗費更多的時間。”

“自貿談判就像談戀愛”

中日韓目前正在展開FTA談判，可是這三國之間屢有摩擦，政治問題是否會成為貿易談判的阻力？尾池厚之公使說：“雖然不知道這個比喻是否恰當，但是我覺得自貿談判就像談戀愛，沒有愛情就談不成。”

尾池厚之公使表示，中日韓FTA談判，現階段主要集中在技術層面上，所以目前政治問題對談判暫時還不會產生很大影響。“但是，當談判取得一些進展以后，要做一些難度更高的事情的話，政治問題可能就會成為比較重要的因素了。”

尾池厚之公使還補充說：“我剛剛說的‘愛情’，和普通愛情還不太一樣：在自貿談判中，一個國家可以有好幾份‘愛情’，即使同時愛上很多國家也是沒有問題的。”

如尾池厚之公使所言，日本無疑同時“愛上”了很多國家，對“美國路線圖”和“亞洲路線圖”都有涉足。那麼，日本對這兩條路線圖的前途，分別有什麼樣的預測和期待？

尾池厚之公使說：“作為一個長期從事商務談判的官員，對於日本政府在政治上的傾向，我並不適合發表評論。但僅就談判本身而言，如果暫時拋開日本政府的立場不談，我個人則認為，RECP可能短期內不會達成很好的共識。因為，參加RECP的各個國家的經濟體制和政策很不一樣，從現實情況來看，RECP想要達成有意義的框架，可能要花費很長時間。”

“當然，對日本政府來說，參與的每一項貿易談判都很重要。之所以看起來現在日本民眾似乎更關注TPP談判，是由於TPP談判的難度高，而且預定要在今年之內完成談判、時間上更加緊迫造成的。事實上，在日本的眼中，中日韓FTA、日歐FTA和TPP是一樣重要的。”他說。

區域性自貿協定是“墊腳石”還是“絆腳石”

有評論認為，由於區域自貿協定之間也存在著“排他性”的關系，因此近幾年風起雲涌的區域性貿易協定談判，有可能會成為經濟“全球化”的“絆腳石”。對此，作為有著20余年貿易談判經驗的談判專家，尾池厚之公使說：“這個問題很難解答。但由於我常年從事這方面的工作，我更願意相信區域性自貿協定是‘墊腳石’而非‘絆腳石’。”

尾池厚之公使認為，每個自貿協定都不是封閉的，而是會逐漸擴大的。比如，TPP並不排除中國，如果中國能夠接受TPP的規則，目前已加入TPP談判的各成員可能都會表示歡迎。TTIP未來也可能會將東歐和俄羅斯等國納入進來。“只是，在擴大之前，我們希望有一個基本的框架”。

規則的制訂者一定是規則的受益者。對於后來者而言，既定的規則是否意味著某種不公平？對此，尾池厚之公使認為，這個問題的答案可以是肯定的也可以是否定的。他說：“在規則既定的情況下，后來者要適應和融入其中，可能會比較難，這是事實。但同時也應看到，TPP的談判方中有馬來西亞、越南和智利等發展中國家。以中國現在的經濟發展水平，連越南都可以做到的事情，能說中國會做不到麼？所以，從正反兩方面來看，到底會不會對后來者造成不公平，現在還不好說。” （陳靖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