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華社東京9月5日電 (記者 沈紅輝 董意行)2016年7月26日凌晨,一名持刀歹徒闖入日本神奈川縣一家叫津久井山百合園的福利院,數十分鐘內殺害19名智障人士。“殘疾人一無是處,都該安樂死。”凶手在接受審訊時如此叫囂。
看到這起慘劇的報道后,一位叫篠原剛的日本退休老人,心被深深地刺痛。他難受得吃不下飯,好一陣子動不動就落淚。
“那個凶手認為殘疾人就是累贅,對社會沒用,所以才會那麼極端。”9月2日下午,在東京殘奧會主新聞中心一角,72歲的篠原向記者提起5年前的那場人間慘劇,眼角又一次濕潤起來。
此時,他的身份是東京殘奧會志願者。
“在東京殘奧會賽場上,殘疾人都非常努力,表現不比健全人差,甚至更厲害。我多麼希望人們能更多地關注殘奧會。看了殘奧會,就會知道殘疾人和我們健全人沒有什麼不一樣,不是累贅。那樣,也就不會產生那種極端思想。”篠原說。
第二人生
篠原剛年輕時曾拖家帶口去駐外。由於人生地不熟,語言不通,篠原剛一家起初面臨很多困難。看到這個陷入困境的外來日本家庭,當地志願者伸出了援手。“志願者免費教我孩子英文,還帶孩子出去玩,對我們很熱情。”回憶起年輕時這段受恩於志願者的經歷,老人依舊很感動。
2009年,篠原退休,將“幫助外國人”當作自己的第二人生。
他退休后定居千葉縣市川市。這是一個東京近郊小城,由於市川市房租低,很多背井離鄉來日本打拼的窮苦外國人工作在東京,但把家安在這裡。
“這些外國人都非常不容易。”篠原說。退休后不久,他就加入了當地一個專門幫扶外國人的志願者社團。從教外國孩子日語,到免費翻譯簽証材料,他一直在竭盡所能給當地外國人解決實際困難。
篠原一干就是12年。“我沒覺得在施舍。”他謙虛地說,“只是把自己年輕時候所受的恩惠,回報社會。我隻希望住這邊的外國人能和當地人一樣,作為一個居民,活得舒心些。”
選擇殘奧會
3年前,東京奧運會和殘奧會開始招募志願者。篠原毫不猶豫地報了名,但他隻報了殘奧會,沒報奧運會。
“殘疾人雖然有各種殘障,但他們拼命克服困難,不屈不撓地奮斗。殘奧會是向世人展示這種殘疾人身姿的最佳舞台。我非常希望為殘奧會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。”篠原剛當時在報名動機一欄如此寫道。
篠原選擇的崗位是殘奧會新聞服務處的殘奧推廣。“我非常希望大家更多地關注殘奧會,更好地了解殘奧理念。”
殘奧會期間,篠原幾乎每天都要5點多起床,騎20分鐘自行車趕往離家最近的電車站。從走出家門到抵達殘奧會新聞中心,他路上要花一個多小時。東京殘奧會對志願者的待遇相對一般,交通費需要他部分自理。但篠原沒有一點怨言,也不覺得辛苦,“再也沒有比推廣殘奧會更有意義的工作了,自己的付出都是值得的”。
在主新聞中心,他的工作主要是受理媒體採訪申請,協助組委會人員制作殘奧宣介文案,策劃推廣活動。回到家,他就打開電視看殘奧比賽。
最讓篠原感動的是游泳比賽。“有選手幾乎手腳都沒有,就靠擺動軀體上下浮動前進。看到這種場面,沒有人會不落淚。”
篠原說,他相信“努力就能做到”,但殘奧會的“努力就能做到”,和奧運會不一樣。這也是殘奧會最打動人的地方。
希望孩子們去觀賽
東京殘奧會讓篠原感到最為遺憾的地方,就是中小學生幾乎都沒法去現場觀賽。日本政府原計劃組織約13萬中小學生觀賽,但受新冠疫情惡化影響,大部分觀賽計劃被取消。
在篠原看來,日本社會有很強的趨同意識,每個日本人從小就被教育要做到和其他人一樣,不在群體中成為另類。“在日本小學,一個學生甚至可能因為穿了有些張揚的衣服而被孤立甚至霸凌。”
他說,教育日本小孩“殘疾人和健全人一樣”是非常重要的。“有些東西是隻能讓孩子親眼去看、去現場感受才能明白的。你看,殘疾人也許肢體有殘缺,但大家都那麼努力。努力了,就能跑得那麼快,和健全人一樣。殘奧會是最好的教育平台。”
5日,上演了無數感人故事的東京殘奧會將閉幕,閉幕式的理念是“和諧之聲”。“我非常贊同這個理念,希望日本社會能更好地實現人人共生共存。”這個見証了日本經濟高速發展時代、效率壓倒一切時代的古稀老人說。
“當一個社會隻集結精英,追求高效,就會想除掉弱者和低效者。這是產生極端思想的社會大背景。以前,日本社會(過分追求效率),有這種風氣。不論是哪個國家,都有弱者,也有殘障人士,最好是包括殘障人士在內,一起去創造新世界。也許這樣效率會變低,但去關懷殘疾人,人人相互幫助、相互尊重,世界就會變得更加美好。”他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