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環球時報記者 王曉言】在日本東京、大阪等大都市,近年來出現了一種獨特的逝者酒店,這裡入住的房客沒有活人,全是逝者。他們在酒店“住宿”的時間從一兩天到十多天不等,其實,只是在等待火葬名額。
火葬場少、逝者遺體無法及時火化是近些年日本大城市普遍遇到的難題。像東京這種千萬人口級別的大都市僅有20多家殯葬機構,遠遠滿足不了每年十幾萬死亡人口的火化需求。其實早在20年前,東京的殯葬機構還勉強能應對死亡人口的火化需求。但隨著近年都市圈的不斷擴大,越來越多的人涌入東京,活人工作、生活所需的空間都不夠用了,給逝者服務的殯葬機構的空間自然難以增加。而且人們普遍反感在自己居住地附近出現殯葬設施,此前幾次擬建殯葬機構時,選址都遭到民眾強烈抗議,建造計劃隻能以失敗告終。與此同時,人口的老齡化愈發嚴重,其結果一面是需要火化的遺體增多,一面是殯葬機構的工作人員愈加短缺,很少有年輕人願意從事這一行業。
為緩解這一矛盾,專門存放等待火化尸體的逝者酒店應運而生。酒店可以為“入住”的逝者提供帶有冷凍功能的棺材。逝者的親屬可以隨時前來探望和祭奠,酒店為此准備了私密的會見廳。有的棺材罩是透明材質的,有的棺材蓋在死者的面部留有小窗,方便親屬瞻仰遺容。親屬探望時,有些酒店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將棺材推出來。有的酒店則採用智能化設施,探望者可以在前台取得一張類似房卡的卡片,在會見廳一刷卡,特定的棺材就像智能停車場取車一樣自動被推送到會見廳。酒店的業務中還包括舉辦小型的遺體告別儀式。過去,出殯的儀式都是在逝者家中舉辦的,是逝者家族乃至整個社區的大事。如今伴隨著城市化以及家庭規模趨向小型化,鄰裡間的關系不再像原先那樣親密,不少家庭選擇在逝者酒店送親人最后一程,參加人員也僅有為數不多的家人和朋友。
逝者酒店外觀看起來與普通的小型旅館很像,只是外部和內部的環境更加安靜。酒店前台是24小時營業的,隨時接受預約、入住和退房。有的年輕情侶以為這種酒店是可以提供鐘點房的約會場所,遇到這種情況酒店一般只是委婉拒絕,並不會詳細解釋。因為世俗對於這種酒店還是挺排斥的,特別是酒店周邊的居民,他們對於與尸體為鄰往往有抵觸情緒,不少逝者酒店周邊能夠見到社區居民反對的標語。
逝者酒店的“住宿”價格一般為1萬多日元(約合人民幣500多元)一晚。酒店可以提供的“一條龍”服務還包括從醫院到酒店、從酒店到火葬場接送逝者、請僧人超度亡魂、給逝者整容化妝、訂購棺材、骨灰盒等,當然每項業務都是要單獨計費的。酒店方與僧人、遺體化妝師、入殮師等從業者有著固定的聯系與合作關系。
逝者酒店在解決殯葬難題的同時,也在很大程度上拉低了殯葬服務業的整體價格。有日本媒體做過調查,日本人在殯儀館舉辦一場傳統葬禮的平均花費大約在10多萬元人民幣,而在逝者酒店舉辦一場相對簡單的葬禮,價格可以低至2萬多元人民幣。加之日本土地價格上漲,購買墓園的花銷也水漲船高,所以從總體喪葬成本的角度考量,越來越多的家庭選擇逝者酒店。
逝者酒店最早在日本出現於2011年前后,當時可能包括酒店經營者在內的許多人都沒有預料到,日后這類酒店的生意會如此之火。因為預約人數多,如今不少酒店都規定了逝者入住時間的上限不能超過4天。特別是最近幾年,新冠肺炎疫情使得死亡率有所上升,逝者酒店更加“一房難求”。
隨著社會的發展,日本人對待逝者乃至死亡本身的態度也在逐漸發生變化。近年來,在東京每年都會舉辦“死亡體驗節”,每次都會吸引數千“體驗者”和眾多殯葬業人員參加。大到私營殯儀館、棺材及壽衣制造商、逝者酒店等企業,小至遺體化妝師等個體從業者,都將這個“節日”視為宣傳和拓展業務的好機會。“體驗者”可以穿上自己喜歡的壽衣,再化個喜歡的妝容,然后躺在棺材裡閉上眼睛體驗一下死亡的感覺。有的人還喜歡跟葬禮設計師交流一下,期盼將來自己死后能有場個性化的葬禮。正如一些日本媒體的分析,日本人雖然對尸體有忌諱,但對死亡本身並不抗拒。這種獨特的生死觀自有其文化根源,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就說過:“死亡是日本美的源流,藝術的最高境界就是死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