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顆圍棋心——記96歲的日本職業棋手杉內壽子

新華社東京5月22日電（記者王子江、楊汀）一盤棋從上午10點開始，到下午4點結束，杉內壽子八段還是輸了。近6個小時的激戰后，她吃了點東西算做午飯，休息半個小時后，在弟子的陪伴下走出日本棋院大樓，打車回家。

杉內壽子96歲了，是全世界年紀最大的現役職業棋手。5月15日這天雨從早下到晚，弟子菅野尚美給她打著傘，從棋院步行100多米到路口。老人身材瘦小，穿著黑色外套，黑色套裙和黑色皮鞋，抱著一個黑色小包，步履緩慢但穩定。因為下雨，出租車半天沒來，兩人就邊聊天邊耐心等待著。

杉內壽子的對手是男棋手竹內康祐四段，這場比賽是日本棋院七大賽事之一的“十段戰”的B組預選賽，比賽在日本棋院六層最大的棋室舉行，有8場比賽同時進行。29歲的竹內今年狀態很好，15場比賽隻輸了3場，當天他中盤擊敗了比他大67歲的前輩。

比賽結束后，看到疲憊的老人，等候多時的記者實在不忍心打擾，隻能在旁邊默默看著她休息。日本棋院有關人士透露，因為最近多次贏棋不斷刷新紀錄，國內外媒體採訪的要求紛至沓來，但為了集中精神下棋，老人謝絕了所有的採訪。不過在離開的時候，她告訴記者：“現在每天都在家裡擺棋，也不用電腦，都是一個人在棋盤上研究。”

擔任當天比賽裁判的大木啟司八段58歲了，他每次提到杉內壽子都稱“壽子先生”。菅野尚美是一名三段棋手，也已經59歲，她告訴記者，老師杉內壽子現在與女兒一起住在東京目黑區，每次都是家人打車送她過來，自己再打車送她回去。

近百歲的人生早已超越了勝負，不過勝負依然是黑白世界的一部分，杉內壽子今年七戰三勝，每場勝利都是一個新的紀錄。

3月16日，她在“棋聖戰”預選賽中執黑贏了50歲的宮崎龍太郎七段，成為日本圍棋歷史上贏得勝利的年齡最大的棋手。4月13日，她在“十段戰”另外一場預選賽中，執黑逆轉擊敗20歲的橫田日菜乃初段，再次將紀錄刷新，並創下最大年齡差高齡棋手勝利的紀錄。

這兩項紀錄，本都是由她的丈夫杉內雅男九段保持的。兩人於1954年結婚，從此寫就了一段60多年的“棋壇伉儷”傳奇，杉內雅男從1937年入段至2017年以97歲高齡去世，職業生涯長達80年。

杉內壽子結婚前名叫本田壽子，與妹妹本田幸子和楠光子都是八段棋手，被稱為日本棋壇三姐妹。20世紀，杉內壽子曾贏得多個冠軍頭銜，成為日本最知名的女棋手。2019年，她在92歲高齡再次打入女子本因坊本賽，刷新了自己的紀錄。過去三年她始終堅持比賽，盡管期間曾遭遇19場連敗，但她痴心不改，終於去年2月在“棋聖戰”預選賽中取得了久違的勝利。

1986年，姐妹三人聯名出版了一本書，名叫《縱橫圍棋界的本田三姐妹》，圍棋泰斗吳清源為書作序，他寫道：“我第一次知道杉內壽子是1937年，10歲的杉內壽子在木谷實七段讓五子的情況下發起挑戰。這場比賽我擔任解說，面對處在鼎盛時期的木谷實先生，她下得非常精彩，看到這樣的天才少女，我異常驚訝。”

杉內雅男曾經在1963年作為團長，率日本圍棋代表團對中國進行訪問。中國圍棋協會原副主席華以剛把他形容為“中國棋手的良師益友”，華以剛認為，那次訪問時，陳祖德戰勝杉內雅男的那局棋，被公認為中國圍棋復興的裡程碑。當然，很少有人知道的是，杉內壽子和她的妹妹與中國圍棋同樣有很深的淵源。

1964年，中國圍棋代表團回訪日本，在東京同日本圍棋隊進行了多場比賽，杉內壽子就是日本隊的成員，當時還是六段棋手的她擊敗了中國隊的沈果蓀。1986年，第二屆中日圍棋擂台賽首輪由雙方女將交鋒，杉內壽子的妹妹楠光子出陣，輸給了中國棋手芮乃偉。

臨別時，記者告訴杉內壽子很多中國棋迷非常關注她，老人微微一笑，回答說：“讓大家惦記真的不好意思。”

杉內雅男去世時，杉內壽子曾表示：“我的丈夫始終都是現役棋手，所以我也必須盡全力去下。”她距離丈夫的紀錄已經越來越近了，她的下一場比賽定在5月29日，對手是中國台北棋手熊豐七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