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愛上北京】日本劇作家的胡同生活【4】

向井先生說，除了這個，編劇這個職業本身也有自己的特殊性，有的時候會很頭疼。

“你做編劇，就要和導演、演員、制作人都得打交道，然后聽他們的意見去改稿。在聽別人的意見的時候，經常會有點傷自尊。不過，剛開始可能覺得這人講的不對，但后來仔細想一想，可能會發掘人家說的也對。這種事情常有。所以，你不能100%的聽，需要有一個能看透問題本質的客觀判斷力。”

“你要問我去怎麼鍛煉，那就隻有去實踐，而且是不停地實踐。你去親身體驗、去親身失敗、自己改變方向，這比跟誰學都管用。一點一點地，你就能明白，這個人說的是真心話，那個人只是想抱怨。一邊懷疑自己，一邊懷疑對方，對於電影來說，這種不斷探索最佳路徑的感覺是第一位的。電影劇本，經常會在這種創作與制作之間搖擺不定。”

在不斷的挑戰中堅持努力的向井先生，真不愧是一位出色的職業劇作家。不過，他到了這樣一個語言不通的國度，又經歷了什麼樣的事情呢？

“說實話，我剛到北京的前3個月，經常會覺得受不了了。但我不覺得這是因為我太軟弱。”

“對我來說，語言是非常重要的東西。而且，一直以來，比起自己說，我更喜歡去聽別人說話。但是，這三個月裡，別人在說什麼我基本都不懂，而且總覺得中國人好像都在發火，一旦出門簡直就跟上戰場似的，總覺得特別害怕。”

“3個月之后，多多少少地就能聽懂一部分中文了。當時感覺特別高興。但另一方面，我也有些非常遺憾，因為我已經浪費了三個月跟別人面對面交流的時間，這個時間是找不回來的。”

“要想讓自己明白‘自己其實什麼都不是’這一點很難。說真的，我都37歲了，有時候覺得這樣挺累，但是作為編劇，這也是非常寶貴的經驗。”

現在的向井先生生活十分簡單，上午去上中文課，白天和晚上則忙於寫作，時不時地出去散個步。向井先生說，通過在北京生活的這段時間，他明白了很多事情，而這些對自己和山下導演的創作來說，都彌足珍貴。

“在那麼多同學裡頭，我和山下最合得來。我們倆都是很玻璃心、很害羞的那種人。而且還討厭麻煩的事，也不擅長表達感情，就是不想說我愛你之類的話。”

“還有呢，就是我們經常看到別人的一些毛病，就會忍不住笑起來。不是說嘲笑，是說我們倆笑點很接近。在我和山下一起工作的時候，笑點近這一點其實很重要的。”

“舉個例子，比如我們在電影裡採用的一個場景，四個人一起去吃飯，然后4個人各自點了自己的餐，結果1、2、3都來了，第四個的死活不來。這種情況下即使飯來了也不能吃。然后大家就一起想辦法，問店員是不是忘了啊之類的，手足無措團團轉的樣子。”

“不過，如果是外國人的話，隻有一個人的菜沒來，大家就安慰‘你的菜來得好慢啊’，然后就開始各吃各的了。中國通常是這種情況。”

“所以我覺得，我們倆做的電影，從根子上說就是日本風。日本人看了可能會笑，但是國外的人看了，可能就笑不起。”

“所以，我來到這裡，就深切地感受到，我和山下喜歡的東西，其實是發揮了日本人的性情，有趣的東西都是非常日本化的。日本人是不會說真心話的對吧？周圍所有人明明都明白，但是就是不顯露出來。這種暗流涌動的關系是非常有趣的。而我在這裡，就重新認識到了日本人這種行為的古怪和好笑，明白這些東西或許可以被拍成故事。”